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语文编单元中外小说阅读概述章节练习(1)

2013年12月26日   来源:233网校 评论 我的做题记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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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第1页:第1题-第10题
现代文(单选)
1、
荷花淀①
  孙  犁
  月亮升起来,院子里凉爽得很,干净得很。白天破好的苇眉子②湿润润的,正好编席。女人坐在小院当中,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。苇眉子又薄又细,在她怀里跳跃着。
  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,不知道;每年出多少苇子,也不知道。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,全淀的芦苇收割,垛起垛来,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,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。女人们在场里院里编着席。编成了多少席?六月里,淀水涨满,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子出口。不久,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。大家争着买:“好席子,白洋淀席!”
  这女人编着席。不久,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。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,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。她有时望望淀里,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。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,风吹过来,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。
  但是大门还没有关,丈夫还没有回来。
  很晚丈夫才回来了。这年轻人不过二十五六岁,头戴一顶大草帽,上身穿一件洁白的小褂,黑单裤卷过了膝盖,光着脚。他叫水生,小苇庄的游击组长,党的负责人。今天领着游击组到区上开会去来。
  女人抬头笑着问:“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?”站起来要去端饭。
  水生坐在台阶上说:“吃过饭了,你不要去拿。”
  女人就又坐在席子上。她望着丈夫的脸,她看出他的脸有些红涨,说话也有些气喘。她问:“他们几个呢?”
  水生说:“还在区上。爹哩?”
  “睡了。”
  “小华哩?”
  “和他爷爷去收了半天虾篓③,早就睡了。他们几个为什么还不回来?”
  水生笑了一下。女人看出他笑得不像平常,“怎么了,你?”
  水生小声说:“明天我就到大部队上去了。”
  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,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。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④了一下。
  水生说:“今天县委召集我们开会。假若敌人再在同口安上据点,那和端村就成了一条线,淀里的斗争形势就变了。会上决定成立一个地区队⑤。我个举手报了名的。”
  女人低着头说:“你总是很积极的。”
  水生说:“我是村里的游击组长,是干部,自然要站在头里。他们几个也报了名。他们不敢回来,怕家里的人拖尾巴,公推我代表,回来和家里人说一说。他们全觉得你还开明一些。”
  女人没有说话。过了一会,她才说:“你走,我不拦你。家里怎么办?”
  水生指着父亲的小房,叫她小声一些,说:“家里,自然有别人照顾。可是咱的庄子小,这一次参军的就有七个。庄上青年人少了,也不能全靠别人,家里的事,你就多做些,爹老了,小华还不顶事。”
  女人鼻子里有些酸,但她并没有哭,只说:“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。”
  
  水生想安慰她。因为要考虑和准备的事情还太多,他只说了两句:“千斤的担子你先担吧。打走了鬼子,我回来谢你。”       
  说罢,他就到别人家里去了,他说回来再和父亲谈。
  鸡叫的时候,水生才回来。女人还是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等他,她说:“你有什么话,嘱咐嘱咐我吧。”
  “没有什么话了,我走了,你要不断进步,识字,生产。”
  “嗯。”   
  “什么事也不要落在别人后面!”
  “嗯。还有什么?”   
  “不要叫敌人汉奸捉活的。捉住了要和他们拼命。”这才是那重要的一句。女人流着眼泪答应了他。
  第二天,女人给他打点①好一个小小的包裹,里面包了一身新单衣,一条新毛巾,一双新鞋子。那几家也是这些东西,交水生带去。一家人送他出了门。父亲一手拉着小华,对他说:“水生,你干的是光荣事情,我不拦你,你放心走吧。大人孩子我给你照顾,什么也不要惦记。”
  全庄的男女老少也送他出来。水生对大家笑一笑,上船走了。
  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。过了两天,四个青年妇女聚在水生家里,大家商量。
  “听说他们还在这里没走。我不拖尾巴,可是忘下了一件衣裳。” 
  “我有句要紧的话,得和他说说。”
  “听他说,鬼子要在同口安据点…”水生的女人说。    
  “哪里就碰得那么巧,我们快去快回来。”
  “我本来不想去,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一有什么看头啊!”
  于是这几个女人偷偷坐在一只小船上,划到对面马庄去了。   
  到了马庄,她们不敢到街上去找,来到村头一个亲戚家里。亲戚说:“你们来得不巧。昨天晚上他们还在这里,半夜里走了,谁也不知开到哪里去。你们不用惦记他们,听说水生一来就当了副排长,大家都是欢天喜地的……”
  几个女人羞红着脸告辞出来,摇开靠在岸边上的小船。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了,万里无云,可是因为在水上,还有些凉风,这风从南面吹过来,从稻秧上苇尖上吹过来。水面没有一只船。水像无边的跳荡的水银。
  几个女人有点失望,也有些伤心,各人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狠心贼。可是青年人永远朝着愉快的事情想,女人们尤其容易忘记那些不痛快。不久,她们就又说笑起来了。   
  “你看,说走就走了。”
  “可慌②哩!比什么也慌,比过新年,娶新——也没见他这么慌过!”
  “拴马桩也不顶事了。”   
  “不行了,脱了缰了。”
  “一到军队里,他一准得忘了家里的人。”
  “那是真的。我们家里住过一些年轻的队伍,一天到晚仰着脖子,出来唱,进去唱,我们一辈子也没那么乐过。等他们闲下来没有事了,我就傻想:该低下头了吧。你猜人家干什么?用白粉子在我家影
  
  壁①上面画上许多圆圈圈,一个一个蹲在院子里,托着枪瞄那个,又唱起来了。”
  她们轻轻划着船,船两旁的水,哗,哗,哗。顺手从水里捞上一棵菱角来,菱角还很嫩很小,乳白色,顺手又丢到水里去。那棵菱角就又安安稳稳浮在水面上生长去了。
  “现在你知道他们到了哪里?”   
  “管他哩!也许跑到天边上去了。”
  她们都抬起头往远处看了看。
  “唉呀!那边过来一只船。”
  “唉呀,日本!你看那衣裳!”
  “快摇!”   
  小船拼命往前摇。她们心里也许有些后悔,不该这么冒冒失失走来,也许有些怨恨那些走远了的人。但是立刻就想:什么也别想了,快摇,大船紧紧追过来了!
  大船追得很紧。
  幸亏是这些青年妇女,白洋淀长大的,她们摇得小船飞快。小船活像离开了水皮的一条打跳的梭鱼②。她们从小跟这小船打交道,驶起来就像织布穿梭、缝衣透针一般快。
  假如敌人追上了,就跳到水里去死吧!
  后面大船来得飞快。那明明白白是鬼子。这几个青年妇女咬紧牙,制止住心跳,摇橹的手并没有慌,水在两旁大声地哗哗,哗哗,哗哗哗!   
  “往荷花淀里摇!那里水浅,大船过不去。”   
  她们奔③着那不知道有几亩大小的荷花淀去,那一望无边挤得密密层层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,就像铜墙铁壁一样。粉色荷花箭④高高地挺出来,是监视白洋淀的哨兵吧。
  她们向荷花淀里摇,后,努力地一摇,小船窜进了荷花淀。几只野鸭扑楞楞飞起,尖声惊叫,掠着水面飞走了。就在她们的耳边响起一排枪。
  整个荷花淀全震荡起来。她们想,陷在敌人的埋伏里了,一准要死了,一齐翻身跳到水里去。渐渐听清楚枪声只是向着外面,她们才又扒着船帮露出头来。她们看见不远的地方,那肥大的荷叶下面,有一个人的脸,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。荷花变成人了?那不是我们的水生吗?又往左右看去,不久,各人就找到了各人丈夫的脸。啊,原来是他们!
  但是那些隐蔽在大荷叶下面的战士们,正在聚精会神瞄着敌人射击,半眼也没有看她们。枪声清脆,三五排枪过后,他们投出了手榴弹,冲出了荷花淀。
  手榴弹把敌人那只大船击沉,一切都沉下去了,水面上只剩下一团烟硝火药气味。战士们就在那里大声欢笑着,打捞战利品。他们又开始了沉到水底捞出大鱼来的拿手戏。他们争着捞出敌人的枪支、子弹带,然后是一袋子一袋子叫水浸透了的面粉和大米。水生拍打着水,去追赶一个在水波上滚动的东西一一是一盒用精致纸盒装着的饼干。
  妇女们带着浑身水,又坐到她们的小船上去了。
  水生追回那个纸盒子,一只手高高举起,一只手用力拍打着水,好使自己不沉下去。对着荷花淀吆喝:
  “出来吧,你们!”
  
  好像带着很大的气。
  她们只好摇着船出来。忽然从她们的船底下冒出一个人来,只有水生的女人认得那是区小队的队长。这个人抹一把脸上的水,问她们:“你们干什么去来呀?”
  水生的女人说:“又给他们送了一些衣裳来。”
  小队长回头对水生说:“都是你村的?”
  “不是她们是谁,一群落后分子!”说完,把纸盒顺手丢在女人们船上,一泅①,又沉到水底下去了,到很远的地方才钻出来。
  小队长开了个玩笑,他说:“你们也没有自来。不是你们,我们的伏击不会这么彻底。可是,任务已经完成,该回去晒晒衣裳了。情况还紧得很。”
  战士们已经把打捞出来的战利品全装在他们的小船上,准备转移。一人摘了一片大荷叶顶在头上,抵挡正午的太阳。几个青年妇女把掉在水里又捞出来的小包裹丢给了他们。战士们的三只小船就奔着东南方向,箭一样飞去,不久就消失在中午水面上的烟波里。
  几个青年妇女划着她们的小船赶紧回家,一个个像落水鸡似的。一路走着,因为过于刺激和兴奋,她们又说笑起来。
  坐在船头脸朝后的一个撅着嘴说:“你看他们那个横②样子,见了我们爱搭理不搭理的!”
  “啊,好像我们给他们丢了什么人似的。”
  她们自己也笑了,今天的事情不算光彩,可是——
  “我们没枪;有枪就不往荷花淀里跑,在大淀里就和鬼子干起来!”
  “我今天也算看见打仗了。打仗有什么出奇?只要你不着慌,谁还不会趴在那里放枪呀!”
  “打沉了,我也会凫水③捞东西,我管保比他们水式④好,再深点我也不怕!”
  “水生嫂,回去我们也成立队伍,不然,以后还能出门吗?”
  “刚当上兵就小看我们,过二年,更把我们看得一钱不值了。谁比谁落后多少呢!”
  这一年秋季,她们学会了射击。冬天,打冰夹鱼⑤的时候,她们一个个登在流星一样的冰船⑥上来回警戒。敌人“围剿”那百顷大苇塘的时候,她们配合子弟兵作战,出入在那芦苇的海里。
  1945年于延安
选出下列各项中加点字注音全对的一组:




现代文(填空)
2、

 项链①
  莫泊桑

她也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,好像由于命运的差错,生在一个小职员的家里。她没有陪嫁的资产,也没有什么法子让一个有钱的体面人认识她,了解她,爱她,娶她;后只得跟教育部的一个小书记②结了婚。
她不能够讲究打扮,只好穿得朴朴素素,但是她觉得很不幸,好像这降低了她的身份似的。因为在妇女,美丽、丰韵、娇媚,就是她们的出身;天生的聪明,优美的资质,温柔的性情,就是她们一的资格。
她觉得她生来就是为着过高雅和奢华的生活,因此她不断地感到痛苦。住宅的寒伧,墙壁的黯淡,家具的破旧,衣料的粗陋,都使她苦恼。这些东西,在别的跟她一样地位的妇人,也许不会挂在心上,然而她却因此痛苦,因此伤心。她看着那个替她做琐碎家事的勃雷大涅省③的小女仆,心里就引起悲哀的感慨和狂乱的梦想。她梦想那些幽静的厅堂,那里装饰着东方的帷幕,点着高脚的青铜灯,还有两个穿短裤的仆人,躺在宽大的椅子里,被暖炉的热气烘得打盹儿。她梦想那些宽敞的客厅,那里张挂着古式的壁衣④,陈设着精巧的木器,珍奇的古玩。她梦想那些华美的香气扑鼻的小客室,在那里,下午五点钟的时候,她跟亲密的男朋友闲谈,或者跟那些一般女人所仰慕乐于结识的男子闲谈。
每当她在铺着一块三天没洗的桌布的圆桌边坐下来吃晚饭的时候,对面,她的丈夫揭开汤锅的盖子,带着惊喜的神气说:“啊!好香的肉汤!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!……这时候,她就梦想到那些精美的晚餐,亮晶晶的银器;梦想到那些挂在墙上的壁衣,上面绣着古装人物,仙境般的园林,奇异的禽鸟;梦想到盛在名贵的盘碟里的佳肴;梦想到一边吃着粉红色的鲈鱼⑤或者松鸡⑥翅膀,一边带着迷人的微笑听客人密谈。
她没有漂亮服装,没有珠宝,什么也没有。然而她偏偏只喜爱这些,她觉得自己生在世上就是为了这些。她一向就想望着得人欢心,被人艳羡,具有诱惑力而被人追求。
她有一个有钱的女朋友⑦,是教会女校的同学,可是她再也不想去看望她了,因为看望回来就会感到十分痛苦。由于伤心、悔恨、失望、困苦,她常常整天地哭好几天。
然而,有一天傍晚,她丈夫得意扬扬地回家来,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。
“看呀,”他说,“这里有点东西给你。”
她高高兴兴地拆开信封,抽出一张请柬,上面印着这些字:
“教育部部长乔治·郎伯诺及夫人,恭请路瓦栽先生与夫人于一月十八日(星期一)光临教育部礼堂,参加夜会。”
她不像她丈夫预料的那样高兴,她懊恼地把请柬丢在桌上,咕哝着:
“你叫我拿着这东西怎么办呢?”   
“但是,亲爱的,我原以为你一定很喜欢的。你从来不出门,这是一个机会,这个,一个好机会!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弄到手。大家都希望得到,可是很难得到,一向很少发给职员。你在那儿可以看见所有的官员。”
她用愤怒的眼睛瞧着他,不耐烦地大声说:
“你打算让我穿什么去呢?”
他没有料到这个,结结巴巴地说:   
“你上戏园子穿的那件衣裳,我觉得就很好,依我……”
他住了口,惊惶失措,因为看见妻子哭起来了,两颗大大的泪珠慢慢地顺着眼角流到嘴角来了。他吃吃地说:
“你怎么了?你怎么了?”
她费了很大的力,才抑制住悲痛,擦干她那润湿的两腮,用平静的声音回答:
“没有什么。只是,没有件像样的衣服,我不能去参加这个夜会。你的同事,谁的妻子打扮得比我好,就把这请柬送给谁去吧。”
他难受了,接着说:
“好吧,玛蒂尔德①。做一身合适的衣服,你在别的场合也能穿,很朴素的,得多少钱呢?”
她想了几秒钟,合计出一个数目,考虑到这个数目可以提出来,不会招致这个俭省的书记立刻的拒绝和惊骇的叫声。
末了,她迟疑地答道:   
“准数呢,我不知道,不过我想,有四百法郎就可以办到。”
他脸色有点发白了。他恰好存着这么一笔款子,预备买一杆猎枪,好在夏季的星期天,跟几个朋友到南代尔平原去打云雀。
然而他说:
“就这样吧,我给你四百法郎。不过你得把这件长衣裙做得好看些。”
夜会的日子近了,但是路瓦栽夫人显得郁闷、不安、忧愁。她的衣服却做好了。她丈夫有一天晚上对她说:
“你怎么了?看看,这三天来你非常奇怪。”
她回答说:
“叫我发愁的是一粒珍珠、一块宝石都没有,没有什么戴的。我处处带着穷酸气,很想不去参加这个夜会。”
他说:
“戴上几朵鲜花吧。在这个季节里,这是很时新的。花十个法郎,就能买两三朵别致的玫瑰。”
她还是不依。      
“不成,……在阔太太中间露穷酸相,再难堪也没有了。”   
她丈夫大声说:
“你多么傻呀!去找你的朋友佛来思节夫人,向她借几样珠宝。你跟她很有交情,这点事满可以办到。”
她发出惊喜的叫声。   
“真的!我倒没想到这个。”

第二天,她到她的朋友家里,说起自己的烦闷。
佛来思节夫人走近她那个镶着镜子的衣柜,取出一个大匣子,拿过来打开了,对路瓦栽夫人说:
“挑吧,亲爱的。”
她先看了几副镯子,又看了一挂珍珠项圈,随后又看了一个威尼斯式的镶着宝石的金十字架,做工非常精巧。她在镜子前边试这些首饰,犹豫不决,不知道该拿起哪件,放下哪件。她不断地问着:
“再没有别的了吗? "
“还有呢。你自己找吧,我不知道哪样合你的意。”
忽然她在一个青缎子盒子里发现一挂精美的钻石项链,她高兴得心也跳起来了。她双手拿着那项链发抖。她把项链绕着脖子挂在她那长长的高领上,站在镜前对着自己的影子出神好半天。
随后,她迟疑而焦急地问:
“你能借给我这件吗?我只借这一件。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
她跳起来,搂住朋友的脖子,狂热地亲她,接着就带着这件宝物跑了。
夜会的日子到了,路瓦栽夫人得到成功。她比所有的女宾都漂亮、高雅、迷人,她满脸笑容,兴高采烈。所有的男宾都注视她,打听她的姓名,求人给介绍;部里机要处的人员都想跟她跳舞,部长也注意她了。
她狂热地兴奋地跳舞,沉迷在欢乐里,什么都不想了。她陶醉于自己的美貌胜过一切女宾,陶醉于成功的光荣,陶醉在人们对她的赞美和羡妒所形成的幸福的云雾里,陶醉在妇女们所认为美满甜蜜的胜利里。
她是早晨四点钟光景离开的。她丈夫从半夜起就跟三个男宾在一间冷落的小客室里睡着了。那时候,这三个男宾的妻子也正舞得快活。
她丈夫把那件从家里带来预备给她临走时候加穿的衣服,披在她的肩膀上。这是件朴素的家常衣服,这件衣服的寒伧味儿跟舞会上的衣服的豪华气派很不相称。她感觉到这一点,为了避免那些穿着珍贵皮衣的女人看见,想赶快逃走。
路瓦栽把她拉住,说:
“等一等,你到外边要着凉的。我去叫一辆马车来。”
但是她一点也不听,赶忙走下台阶。他们到了街上,一辆车也没看见,他们到处找,远远地看见车夫就喊。
他们在失望中顺着塞纳河①走去,冷得发抖,终于在河岸上找着一辆拉晚儿的破马车。这种车,巴黎只有夜间才看得见;白天,它们好像自惭形秽②,不出来。
车把他们一直拉到马丁街寓所门口,他们惆怅地进了门。在她,一件大事箅是完了。她丈夫呢,就想着十点钟得到部里去。   
她脱下披在肩膀上的衣服,站在镜子前边,为的是趁这荣耀的打扮还在身上,再端详一下自己。但是,她猛然喊了一声。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没有了。
她丈夫已经脱了一半衣服,就问: 
“什么事情?”
她吓昏了,转身向着他说: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丢了佛来思节夫人的项链了。”
他惊惶失措地直起身子,说:
“什么!……怎么啦!……哪儿会有这样的事!”
他们在长衣裙褶里、大衣褶里寻找,在所有口袋里寻找,竟没有找到。
他问:
“你确实相信离开舞会的时候它还在吗?”
“是的,在教育部走廊上我还摸过它呢。”
“但是,如果是在街上丢的,我们总听得见声响。一定是丢在车里了。”
“是的,很可能。你记得车的号码吗?”
“不记得。你呢,你没注意吗?”
“没有。”
他们惊惶地面面相觑。末后,路瓦栽重新穿好衣服。
“我去,”他说,“把我们走过的路再走一遍,看看会不会找着。”
他出去了。她穿着那件参加舞会的衣服,连上床睡觉的力气也没有,只是倒在一把椅子里发呆,精神一点也提不起来,什么也不想。
七点钟光景,她丈夫回来了。什么也没找着。
后来,他到警察厅去,到各报馆去,悬赏招寻,也到所有车行去找。总之,凡有一线希望的地方,他都去过了。   
她面对着这不幸的灾祸,整天等候着,整天在惊恐的状态里。
晚上,路瓦栽带着瘦削苍白的脸回来了,一无所得。
“应该给你的朋友写信,”他说,“说你把项链的搭钩①弄坏了,正在修理。这样,我们才有周转的时间。”
她照他说的写了封信。
过了一个星期,他们所有的希望都断绝了。
路瓦栽,好像老了五年,他决然说:
“应该想法赔偿这件首饰了。”
第二天,他们拿了盛项链的盒子,照着盒子上的招牌字号找到那家珠宝店。老板查看了许多帐簿,说:
“太太,这挂项链不是我卖出的;我只卖出这个盒子。”
于是他们就从这家珠宝店到那家珠宝店,凭着记忆去找一挂同样的项链。两个人都愁苦不堪,快病倒了。
在皇宫街一家铺子里,他们看见一挂钻石项链,正跟他们找的那一挂一样,标价四万法郎。老板让了价,只要三万六千。
他们恳求老板,三天以内不要卖出去。他们又订了约,如果原来那一挂在二月底以前找着,那么老板可以拿三万四千收回这一挂。
路瓦栽现有父亲遗留给他的一万八千法郎。其余的,他得去借。
他开始借钱了。向这个借一千法郎,向那个借五百法郎,从这儿借五个路易,从那儿借三个路易。
他签了好些债券,订了好些使他破产的契约。他跟许多放高利贷的人和各种不同国籍的放债人打交道。他顾不得后半世的生活了,冒险到处签着名,却不知道能保持信用不能。未来的苦恼,将要压在身上的残酷的贫困,肉体的苦楚,精神的折磨,在这一切的威胁之下,他把三万六千法郎放在商店的柜台上,取来那挂新的项链。
路瓦栽夫人送还项链的时候,佛来思节夫人带着一种不满意的神情对她说:
“你应当早一点还我,也许我早就要用它了。”
佛来思节夫人没有打开盒子。她的朋友正担心她打开盒子。如果她发觉是件代替品,她会怎样想呢?会怎样说呢?她不会把她的朋友当作一个贼吗?
路瓦栽夫人懂得穷人的艰难生活了。她一下子显出了英雄气概,毅然决然打定了主意。她要偿还这笔可怕的债务。她要设法偿还。她辞退了女仆,迁移了住所,租赁了一个小阁楼住下。
她懂得家里的一切粗笨活儿和厨房里的讨厌的杂事了。她刷洗杯盘碗碟,在那油腻的盆沿上和锅底上磨粗了她那粉嫩的手指。她用肥皂洗衬衣,洗抹布,晾在绳子上。每天早晨,她把垃圾从楼上提到街上,再把水从楼下提到楼上,走上一层楼,就站住喘气。她穿得像一个穷苦的女人,胳膊上挎着篮子,到水果店里,杂货店里,肉铺里,争价钱,受嘲骂,一个铜子一个铜子地节省她那艰难的钱。
月月都得还一批旧债,借一些新债,这样来延缓清偿的时日。
她丈夫-N晚上就给一个商人誊写账目,常常到了深夜还在抄写五个铜子一页的书稿。
这样盼生活继续了十年。
第十年年底,债都还清了,连那高额的利息和利上加利滚成的数目都还清了。
路瓦栽夫人现在显得老了。她成了一个穷苦人家的粗壮耐劳的妇女了。她胡乱地挽着头发,歪斜地系着裙子,露着一双通红的手,高声大气地说着话,用大桶的水刷洗地板。但是有时候,她丈夫办公去了,她一个人坐在窗前,就回想起当年那个舞会来,那个晚上,她多么美丽,多么使人倾倒啊!
要是那时候没有丢掉那挂项链,她现在是怎样一个境况呢?谁知道呢?谁知道呢?人生是多么奇怪,多么变幻无常啊,极细小的一件事可以败坏你,也可以成全你!
有一个星期天,她到极乐公园去走走,舒散一星期来的疲劳。这时候,她忽然看见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孩子在散步。原来就是佛来思节夫人,她依旧年轻,依旧美丽动人。
路瓦栽夫人无限感慨。她要上前去跟佛来思节夫人说话吗?当然,一定得去。而且现在她把债都还清,她可以完全告诉她了。为什么不呢?
她走上前去。
“你好,珍妮①。”   
那一个竟一点也不认识她了。一个平民妇人这样亲昵地叫她,她非常惊讶。她磕磕巴巴地说:
“可是……太太……我不知道……你一定是认错了。”
“没有错。我是玛蒂尔德·路瓦栽。”
她的朋友叫了一声:
“啊!……我可怜的玛蒂尔德,你怎么变成这样了!……”
“是的,多年不见面了,这些年来我忍受着许多苦楚,……而且都是因为你!……”
“因为我?……这是怎么讲的?”
“你一定记得你借给我的那挂项链吧,我戴了去参加教育部夜会的那挂。”
“记得。怎么样呢?”
“怎么样?我把它丢了。”
“哪儿的话!你已经还给我了。”
“我还给你的是另一挂,跟你那挂完全相同。你瞧,我们花了十年工夫,才付清它的代价。你知道,对于我们这样什么也没有的人,这可不是容易的啊!……不过事情到底了结了,我倒很高兴了。”
佛来思节夫人停下脚步,说:
“你是说你买了一挂钻石项链赔我吗?”
“对呀。你当时没有看出来?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啊。”
于是她带着天真的得意的神情笑了。
佛来思节夫人感动极了,抓住她的双手,说:
“唉!我可怜的玛蒂尔德!可是我那一挂是假的,至多值五百法郎!……”





3、自惭形(  )
4、梦(  )以求   
5、孤(  )寡闻
阅读理解一
6、
 药①
  鲁迅
  秋天的后半夜,月亮下去了,太阳还没有出,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;除了夜游的东西,什么都睡着。华老栓忽然坐起身,擦着火柴,点上遍身油腻的灯盏,茶馆的两间屋子里,便弥满了青白的光。
  “小栓的爹,你就去么?”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。里边的小屋子里,也发出一阵咳嗽。
  “晤。”老栓一面听,一面应,一面扣上衣服;伸手过去说,“你给我罢。”
  华大妈在枕头底下掏了半天,掏出一包洋钱,交给老栓,老栓接了,抖抖的装入衣袋,又在外面按了两下;便点上灯笼,吹熄灯盏,走向里屋子去了。那屋子里面,正在窸窸窣窣②的响,接着便是一通咳嗽。老栓候他平静下去,才低低的叫道,“小栓……你不要起来。…店么?你娘会安排的。”
  老栓听得儿子不再说话,料他安心睡了;便出了门,走到街上。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,只有一条灰白的路,看得分明。灯光照着他的两脚,一前一后的走。有时也遇到几只狗,可是一只也没有叫。天气比屋子里冷得多了;老栓倒觉爽快,仿佛一旦变了少年,得了神通,有给人生命的本领似的,跨步格外高远。而且路也愈走愈分明,天也愈走愈亮了。
  老栓正在专心走路,忽然吃了一惊,远远里看见一条丁字街,明明白白横着。他便退了几步,寻到一家关着门的铺子,蹩进③檐下,靠门立住了。好一会,身上觉得有些发冷。
  “哼,老头子。”
  “倒高兴……。”
  老栓又吃一惊,睁眼看时,几个人从他面前过去了。一个还回头看他,样子不甚分明,但很像久饿的人见了食物一般,眼里闪出一种攫取的光。老栓看看灯笼,已经熄了。按一按衣袋,硬硬的还在。仰起头两面一望,只见许多古怪的人,三三两两,鬼似的在那里徘徊;定睛再看,却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奇怪。
  没有多久,又见几个兵,在那边走动;衣服前后的一个大白圆圈④,远地里也看得清楚,走过面前的,并且看出号衣上暗红色的镶边。——一阵脚步声响,一眨眼,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。那三三两两的人,也忽然合作一堆,潮一般向前赶;将到丁字街口,便突然立住,簇成一个半圆。
  老栓也向那边看,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;颈项都伸得很长,仿佛许多鸭,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,向上提着。静了一会,似乎有点声音,便又动摇起来,轰的一声,都向后退;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,几乎
  
  将他挤倒了。
  “喂!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!”一个浑身黑色的人,站在老栓面前,眼光正像两把刀,刺得老栓缩小了一半。那人一只大手,向他摊着;一只手却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①,那红的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滴。
  老栓慌忙摸出洋钱,抖抖的想交给他,却又不敢去接他的东西。那人便焦急起来,嚷道,“怕什么?
  怎的不拿!”老栓还踌躇着;黑的人便抢过灯笼,一把扯下纸罩,裹了馒头,塞与老栓;一手抓过洋钱,捏一捏,转身去了。嘴里哼着说,“这老东西……。”
  “这给谁治病的呀?”老栓也似乎听得有人问他,但他并不答应;他的精神,现在只在一个包上,仿佛抱着一个十世单传②的婴儿,别的事情,都已置之度外了。他现在要将这包里的新的生命,移植到他家里,收获许多幸福。太阳也出来了;在他面前,显出一条大道,直到他家中,后面也照见丁字街头破匾上“古口亭口”③这四个黯淡的金字。
  一
  老栓走到家,店面早经收拾干净,一排一排的茶桌,滑溜溜的发光。但是没有客人:只有小栓坐在里排的桌前吃饭,大粒的汗,从额上滚下,夹袄也贴住了脊心,两块肩胛骨高高凸出,印成一个阳文④的“八”字。老栓见这样子,不免皱一皱展开的眉心。他的女人,从灶下急急走出,睁着眼睛,嘴唇有些发抖。
  “得了么?”
  “得了。”
  两个人一齐走进灶下,商量了一会;华大妈便出去了,不多时,拿着一片老荷叶回来,摊在桌上。老栓也打开灯笼罩,用荷叶重新包了那红的馒头。小栓也吃完饭,他的母亲慌忙说:
  “小栓——你坐着,不要到这里来。”
  一面整顿了灶火,老栓便把一个碧绿的包,一个红红白白的破灯笼,一同塞在灶里;一阵红黑的火焰过去时,店屋里散满了一种奇怪的香味。
  “好香!你们吃什么点心呀?”这是驼背五少爷到了。这人每天总在茶馆里过日,来得早,去得迟,此时恰恰蹩到临街的壁角的桌边,便坐下问话,然而没有人答应他。“炒米粥⑤么?”仍然没有人应。老栓匆匆走出,给他泡上茶。
  “小栓进来罢!”华大妈叫小栓进了里面的屋子,中间放好一条凳,小栓坐了。他的母亲端过一碟乌黑的圆东西,轻轻说:
  “吃下去罢,——病便好了。”
  小栓撮起这黑东西,看了一会,似乎拿着自己的性命一般,心里说不出的奇怪。十分小心的拗开⑥了,焦皮里面窜出一道白气,白气散了,是两半个白面的馒头。——不多工夫,已经全在肚里了,却全忘了什么味;面前只剩下一张空盘。他的旁边,一面立着他的父亲,一面立着他的母亲,两人的眼光,都仿佛要在他身里注进什么又要取出什么似的;便禁不住心跳起来,按着胸膛,又是一阵咳嗽。
  
  “睡一会罢,——便好了。”   
  小栓依他母亲的话,咳着睡了。华大妈候他喘气平静,才轻轻的给他盖上了满幅补钉的夹被。
  店里坐着许多人,老栓也忙了,提着大铜壶,一趟一趟的给客人冲茶;两个眼眶,都围着一圈黑线。
  “老栓,你有些不舒服么?——你生病么?”一个花白胡子的人说。   
  “没有。”
  “没有?——我想笑嘻嘻的,原也不像……”花白胡子便取消了自己的话。
  “老栓只是忙。要是他的儿子……”驼背五少爷话还未完,突然闯进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人,披一件玄色①布衫,散着纽扣,用很宽的玄色腰带,胡乱捆在腰间。刚进门,便对老栓嚷道:
  “吃了么?好了么?老栓,就是运气了你!你运气,要不是我信息灵……。”
  老栓一手提了茶壶,一手恭恭敬敬的垂着;笑嘻嘻的听。满座的人,也都恭恭敬敬的听。华大妈也黑着眼眶,笑嘻嘻的送出茶碗茶叶来,加上一个橄榄,老栓便去冲了水。
  “这是包好!这是与众不同的。你想,趁热的拿来,趁热吃下。”横肉的人只是嚷。
  “真的呢,要没有康大叔照顾,怎么会这样…”华大妈也很感激的谢他。
  “包好,包好!这样的趁热吃下。这样的人血馒头,什么痨病都包好!”   
  华大妈听到“痨病”这两个字,变了一点脸色,似乎有些不高兴;但又立刻堆上笑,搭趟②着走开了。
  这康大叔却没有觉察,仍然提高了喉咙只是嚷,嚷得里面睡着的小栓也合伙咳嗽起来。
  “原来你家小栓碰到了这样的好运气了。这病自然一定全好;怪不得老栓整天的笑着呢。”花白胡子一面说,一面走到康大叔面前,低声下气的问道,“康大叔——听说今天结果的一个犯人,便是夏家的孩子,那是谁的孩子?究竟是什么事?”
  “谁的?不就是夏四奶奶的儿子么?那个小家伙!”康大叔见众人都耸起耳朵听他,便格外高兴,横肉块块饱绽,越发大声说,“这小东西不要命,不要就是了。我可是这一回一点没有得到好处;连剥下来的衣服,都给管牢的红眼睛阿义拿去了。一——要算我们栓叔运气;第二是夏三爷赏了二十五两雪白的银子,独自落腰包,一文不花。”
  小栓慢慢的从小屋子走出,两手按了胸口,不住的咳嗽;走到灶下,盛出一碗冷饭,泡上热水,坐下便吃。华大妈跟着他走,轻轻的问道,“小栓你好些么?——你仍旧只是肚饿?……”
  “包好,包好!”康大叔瞥了小栓一眼,仍然回过脸,对众人说,“夏三爷真是乖角儿③,要是他不先告官,连他满门抄斩④。现在怎样?银子!一一这小东西也真不成东西!关在牢里,还要劝牢头造反。”
  “阿呀,那还了得。”坐在后排的一个二十多岁的人,很现出气愤模样。
  “你要晓得红眼睛阿义是去盘盘底细的,他却和他攀谈了。他说,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。你想:这是人话么?红眼睛原知道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娘,可是没有料到他竟会那么穷,榨不出一点油水,已经气破肚皮了。他还要老虎头上搔痒,便给他两个嘴巴!”
  “义哥是一手好拳棒,这两下,一定够他受用了。”壁角的驼背忽然高兴起来。
  “他这贱骨头打不怕,还要说可怜可怜哩。”
  花白胡子的人说,“打了这种东西,有什么可怜呢?”
  
  康大叔显出看他不上的样子,冷笑着说,“你没有听清我的话;看他神气,是说阿义可怜哩!”
  听着的人的眼光,忽然有些板滞①;话也停顿了。小栓已经吃完饭,吃得满身流汗,头上都冒出蒸气来。
  “阿义可怜——疯话,简直是发了疯了。”花白胡子恍然大悟似的说。
  “发了疯了。”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。   
  店里的坐客,便又现出活气,谈笑起来。小栓也趁着热闹,拼命咳嗽;康大叔走上前,拍他肩膀说:
  “包好!小栓一一你不要这么咳。包好!”
  “疯子。”驼背五少爷点着头说。
  四   
  西关外靠着城根的地面,本是一块官地;中间歪歪斜斜一条细路,是贪走便道的人,用鞋底造成的,但却成了自然的界限。路的左边,都埋着死刑和瘐毙②的人,右边是穷人的丛冢③。两面都已埋到层层迭迭,宛然阔人家里祝寿时候的馒头。
  这一年的清明,分外寒冷;杨柳才吐出半粒米大的新芽。天明未久,华大妈已在右边的一坐新坟前面,排出四碟菜,一碗饭,哭了一场。化过纸④,呆呆的坐在地上;仿佛等候什么似的,但自己也说不出等候什么。微风起来,吹动他⑤短发,确乎比去年自得多了。
  小路上又来了一个女人,也是半白头发,褴褛的衣裙;提一个破旧的朱漆圆篮,外挂一串纸锭⑥,三步一歇的走。忽然见华大妈坐在地上看他,便有些踌躇,惨白的脸上,现出些羞愧的颜色;但终于硬着头皮,走到左边的一坐坟前,放下了篮子。
  那坟与小栓的坟,一字儿排着,中间只隔一条小路。华大妈看他排好四碟菜,一碗饭,立着哭了一通,化过纸锭;心里暗暗地想,“这坟里的也是儿子了。”那老女人徘徊观望了一回,忽然手脚有些发抖,跄跄踉踉退下几步,瞪着眼只是发怔。
  华大妈见这样子,生怕他伤心到快要发狂了;便忍不住立起身,跨过小路,低声对他说,“你这位老奶奶不要伤心了,——我们还是回去罢。”
  那人点一点头,眼眼仍然向上瞪着;也低声吃吃的说道,“你看,——看这是什么呢?
  华大妈跟了他指头看去,眼光便到了前面的坟,这坟上草根还没有全合,露出一块一块的黄土,煞是难看。再往上仔细看时,却不觉也吃一惊;——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,围着那尖圆的坟顶。
  他们的眼睛都已老花多年了,但望这红白的花,却还能明白看见。花也不很多,圆圆的排成一个圈,不很精神,倒也整齐。华大妈忙看他儿子和别人的坟,却只有不怕冷的几点青白小花,零星开着;便觉得心里忽然感到一种不足和空虚,不愿意根究。那老女人又走近几步,细看了一遍,自言自语的说,“这没有根,不像自己开的。——这地方有谁来呢?孩子不会来玩;——亲戚本家早不来了。——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”他想了又想,忽又流下泪来,大声说道:
  “瑜儿,他们都冤枉了你,你还是忘不了,伤心不过,今天特意显点灵,要我知道么?”他四面一看,只见一只乌鸦,站在一株没有叶的树上,便接着说,“我知道了。——瑜儿,可怜他们坑了你,他们将来总有报应,天都知道;你闭了眼睛就是了。一一你如果真在这里,听到我的话,——便教这乌鸦飞上你的
  
  坟顶,给我看罢。”
  微风早已经停息了;枯草支支直立,有如铜丝。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,细到没有,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。两人站在枯草丛里,仰面看那乌鸦;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,缩着头,铁铸一般站着。
  许多的工夫过去了;上坟的人渐渐增多,几个老的小的,在土坟间出没。
  华大妈不知怎的,似乎卸下了一挑重担,便想到要走;一面劝着说,“我们还是回去罢。”
  那老女人叹一口气,无精打采的收起饭菜;又迟疑了一刻,终于慢慢地走了。嘴里自言自语的说,
  “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……”
  他们走不上二三十步远,忽听得背后“哑一一”的一声大叫;两个人都竦然①的回过头,只见那乌鸦张开两翅,一挫身②,直向着远处的天空,箭也似的飞去了。
  一九一九年四月
《药》的主要情节由明暗两条线索构成,场景也随情节发展而时有变化。请根据情节发展,填写下表:


7、 结合《药》的侧面描写,分析夏瑜的性格特征。

8、 在《药》中,几次刻画了不同人物的眼睛,试说明这样写的好处。

9、 故事情节的发展,与人物性格的形成、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关系密切,试分析下面三段环境描写的
意义和作用。
1.太阳也出来了;在他面前,显出一条大道,直到他家中,后面也照见丁字街头破匾上“古口亭口”这四个黯淡的金字。   
2.路的左边,都埋着死刑和瘐毙的人,右边是穷人的丛冢。两面都已埋到层层迭迭,宛然阔人家里祝寿时候的馒头。   
3.微风早已经停息了;枯草支支直立,有如铜丝。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,细到没有,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。两人站在枯草丛里,仰面看那乌鸦,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,缩着头,铁铸一般站着。

10、 给下列汉字注音。
蹩(  )  瞥(  )  攫(  )  拗(  )  赸(  )  玄(  )
瘐(  )  竦(  )  尴尬(  )  跄踉( 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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