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翻译】
奂山的“山市”,是淄川县八景中的一景,但经常好几年也不出现一次。(有一天)孙禹年公子跟他的朋友在楼上喝酒,忽然看见山头有一座孤零零的宝塔耸立起来,高高地直插青天,(大家)你看我,我看你,又惊奇又疑惑,心想这附近并没有佛寺啊。不多久,(又)看见几十座宫殿,瓦是碧绿的,屋脊高高翘起,这才省悟到原来是(出现)“山市”了。没多久,(又出现了)高高的城墙,(顶上是)凹凸形的短墙,连绵六七里,竟然是一座城了。城中有像楼阁的,有像厅堂的,有街坊的,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,数也数不清了。过一阵子,大风停止,天空晴明,先前的景象全都消失了,只有一座高楼,上与天接,(每层)有五座楼,窗户都敞开着,一行有五处明亮的地方,那是楼外的天空。一层一层地指着数上去,房间越高,亮点越小;数到长八层,亮点只有星星那么小;再往上就变得暗淡了,似有若无,看不清它的层次。(低层)楼上的人们来来往往,各干各的事情,有靠着(栏杆)的,有站着的,姿态各不相同。过了一段时间,楼渐渐低矮下来,可以看见楼顶了;渐渐的,又变得跟平常的楼房一样;渐渐地,又变成了高高的平房;突然又缩成拳头一般大小,(再缩)成为豆粒一般大小,终于完全消失。
我又听说,有早起赶路的人,看到山上有人家、集市和店铺,跟尘世上的情形没有什么区别,所以人们又管它叫“鬼市”。
【赏析】
山市,就像海市蜃楼一样,是大气层中的光线折射而形成的幻景。本文历历如画地再现了山市由生成到消失的全过程,无论是大笔勾勒或工笔描摹,都曲尽其妙。
本文有如下特点:
悬念起笔。作者开门见山,直接点出奂山山市是“邑八景之一”,相当于奂山的一个漂亮的亮相。可随即接下来的“然数年恒不一见”,又好像突然又给奂山蒙上了一层面纱,读者不由得被唤起强烈的好奇心。作者以善于编织曲折离奇的故事见称,本文开头也多少有一些小说笔法。
以情衬景。作者不是纯客观地写景,而是通过孙禹年及其朋友的眼睛来铺展山市的奇景的。孙禹年与朋友饮酒,忽然看见远处奂山山峰上隐现出高耸的“孤塔”,他们不禁“相顾惊疑”,因为此前这儿压根没有寺院,却突然间出现一座孤塔,这种强烈的惊奇、迷惑的情绪,既是对离奇的山市初现进的一种气氛烘托,又是感染读者的感情媒介。这样,作品在惊疑的情绪波动中层层铺开景色,就使山市的每一景一物,每一次幻变都渗透了新奇的韵味。接着,“孤塔”旁又出现了数十所华丽的宫殿,直到此时作者才在浓重的神秘气氛中,轻笔点破了:“始悟为山市”。孙某及其朋友由“惊疑”而“悟”伴随着“悟”而来的应该是轻松、释然的心情,集中精神难得一见的山市奇观。
由粗及细,详略得体。例如,作者写城郭,仅仅是“高垣睥睨,连亘六七里”九个字,以虚代实,以略代详,粗粗勾勒了一个庞大城市的规模和轮廓。对城市的整体布局和细部事物,一概不作描述,只以“有楼若者,堂若者,坊若者”概括。可是,我们虽不细知其详貌,但是,加以“历历在目,以亿万计”,就足以想像那城市的繁荣景象了。这真是虚中见实。接着,作品对“危楼”的描述,却是实写、细写。作者不仅摹写出楼的高大,雄伟以及它简洁、明朗的结构,并且还用简洁而富有表现力的笔墨,写出了楼上各色人的活动,细腻地点染了楼中人物的风姿和神态。如果说,前面是“张皇使大”,以粗、虚、略的笔法,勾画了城市的概貌,写来颇见气势的话,那么,后面则是“小中见大”,以细、实、详的笔墨,具体描绘了山市中的一楼一景,一人一态,写得极有情味。这样的描写,我们不只是看到了“山市”里的高楼、城郭,而且还似乎感受到了“山市”里人情风俗的气息。同时,也使得本是无中生有的山市蜃景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,富有实感。
动静互变,山市景色幻变不定,作者着力捕捉山市的每一次或细微或急剧的变化,令人目不暇接。